且说众侠义英雄回到玉清观,一路上镖头周淳垂头丧气,众小弟兄们过来相劝开导,旁人都好,唯独癞僧和醉侠单鹗二人,被飞天火鬼耿灿火药饼所伤,伤患之处起初起了一片褐红色的燎泡,此时距离比武不过个把时辰,燎泡由褐红变成紫黑,肿起一寸多高,疼痛难忍。风火道人吴元智连忙取出几块丹药,分给二人服下,依然不见好转,二人痛得钻心。

吴元智将朱梅拉至一边,悄声问道:“朱老剑客,他老耿家的独门火毒十分厉害,若让这燎泡一破,脓水流出就没救啦,单师弟还算好说,只在指尖擦着少许,至多将手指截去,可小和尚伤势较重,又伤在胸口,着实让贫道束手,要不及时医治,恐怕......!”朱梅说道:“老道可有什么办法?”

吴元智说道:“要医治二人的伤势,倒也不难,只是......”朱梅闻言,两眼一翻,说道:“老道少要和老朽逗闷子,有话快说!”吴元智连忙说道:“只是贫道眼下缺少能拔除火毒的药物,比如太湖避邪草之类,靠近水泽的天材地宝,但此类珍贵之物一半时又如何能得到?”

朱梅笑道:“老道有话就说,何必拐弯抹角的。”吴元智说道:“离此不远,几十里地,有座桂花山,山中有座福仙潭,附近长有古桂丹榴,只是在福仙潭隐着一位了不起的武术家,人称红花姥姥,此人武术精纯,脾气秉性极为乖张,视这天材地宝为个人私产,不肯公之于世,这可如何是好?”

还未等朱梅答言,一旁金蝉听得心急,抢言道:“吴道长糊涂了,救人要紧,她若不给,我等就去强取,她武艺再好,也高不过朱四伯伯去。”

金蝉话音未落,在场的有几位老前辈就忍不住笑出声来,金蝉倒落个莫名其妙。

朱梅白了金蝉一眼,说道:“就你机灵,你知道什么!那桂花山主红花姥姥姓朱名樱,是我的亲妹子。数十年前与我闹了些误会,已多年不再来往。我也想到哪福仙潭的丹榴,可以祛毒生肌,最是对症,只苦于没有适当的人前去求药。”

谢山在一旁说道:“你二人都这般的年纪,还念念不忘年轻之时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么?不如借此机会将误会解除,你不便去就让朱雯姑娘前去,她们姑侄见面,红花姥姥还能为难于她么?”

朱梅沉吟良久转头对朱雯说道:“既然师兄这么说了,你就去一趟吧,一来你们姑侄多年未见,叙叙离别之情,二来她年纪也不小了,如果愿意回朱家堡,你就接她回家,如果不愿意那就请她相赠丹榴,搭救伤者,事情办完回崇明来找我。”朱雯口中称是,这可急坏了一旁的金蝉,跃至朱梅面前跪倒说道:“朱伯伯,文儿姐姐年幼,如今仇人众多,说不定在四下伺机而动,她孤身一人前去太过危险,不如让孩儿和令贤姊姊一同陪同,以防万一。”

朱梅笑着双手搀起金蝉道:“罢,罢,罢!看在你一片痴情的份上就准你一起去。”又扭脸冲着齐令贤说道:“你也跟着去吧,他俩年少不懂事,你要多约束着些,路途之上多加小心,切记不可节外生枝!”齐令贤闻言点头称是。

玉清观内只留下受伤的癞僧、单鹗与苦行禅师谢山、云中飞鹤周淳几人,其余众英雄陆续离开玉清观,回转各处,不提醉道人单鹗如何安排周淳料理镖行后事,单说齐令贤一行三人,令贤与朱雯俱改换男子装扮,打点齐备之后,准备就此登程。朱梅又对几人嘱咐应对之策。天光放亮后,三人取道向桂花山方向而去。

令贤性情最为温和,一路上照顾朱雯、金蝉,如同手足。金蝉性情活泼,火性未退,偏偏这次对于朱雯竟是早晚殷勤,体贴无微不至。令贤看在眼中,暗自好笑,装作不知。三人按照朱梅所指的途径,在大路上赶了半日,忽见面前峰峦重叠,打听路人方知已近桂花山地境。

朝前又走出数里地,倏见大路上横躺竖卧着几个人,当中是一乘四人抬的红顶挂花轿子,轿帘向上挑开,轿内空无一人,轿旁一匹高头大马同着两头花驴,正在低头啃青,三人快步向前,俯身观看,轿子最前倒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彪形大汉,花轿旁东倒西躺着四个轿夫打扮的男子,草丛中卧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,还有一个四五十岁老妈打扮的妇人,大致可以看出乃是送亲或是迎亲的一队人马。

令贤用手指在几人鼻下探了探,又摸了摸脉象,说道:“都晕过去了,像是中了暗算。”金蝉最是热心肠,闻言急忙从兜囊中取出药饼,来到几人面前,在几人鼻下擦了擦,不多时就见地上的几人陆续打起喷嚏来,先后醒转,见到面前一男二女,显得十分茫然,金蝉说道:“我姐弟三人途径此地,见你们倒在地上,便将你等救起,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

几人互视一阵,几个男子还好,那丫鬟、老妈闻言,登时嚎啕大哭,三位少侠不明所以,其中那个大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形,三位一瞧这人,晃荡荡,平顶身高足有七尺,身穿土黄布裤褂,腰中系着一条皮带,白袜打着裹腿,脚下穿定大掖搬尖鱼鳞洒鞋。往脸上看,四方的一张黄脸膛,额角丰隆,双颧高耸,两道英雄眉,一双圆睛睁得如同两盏明灯相仿,大鼻子头,四方海口,通红的嘴唇,龇着虎牙,大耳朝怀,黄蓬蓬的发际,长得肩宽,背厚,胳膊粗,站在那里,一派赳赳英风。

大汉走将过来,冲着三位少侠抱了抱拳,说道:“在下名叫魏青,是个护院教师,今早护送我家公子未过门的新娘子回县城,行至在此,被一个牛鼻子老道放烟给迷晕过去,怎么,裘小姐不见了。”遂即将之前发生的事讲说一遍,其余几人也纷纷补充,三位少侠大致明白个大概。

原来此地已是桂花山界内,桂花山下有一座镇甸,名曰桂花甸,这失踪的新娘子名叫裘芷仙,父亲是本地远近闻名的大夫,医术倒是颇负造诣,家中的日子过得较为宽裕,这年芷仙年满十八岁,裘父履行婚约,要将芷仙送去金坛表亲陶家府完婚。近来听说桂花山附近有贼人出没,时而有人口失踪的事情发生,裘父是小心谨慎之人,害怕送亲路上出现差错,便请姑爷派人来护送。陶公子闻讯后,派来家中护院教师魏青,哪知一队人马刚出桂花甸,在山脚下转出一个瘦道士,将去路拦住,并对小姐出言**。那猛汉魏青如何能让,别看他生得混混沌沌,五大三粗的,武术着实不错,与瘦道人言语不和动起手来,竟斗了个平手,那道人见难以取胜,暗用一面小旗在魏青面前晃了几晃,喷出一股黄烟,魏青立时摔倒在地,道人随后来到几个随从面前,如法炮制,同来一众随从都与魏青一般晕倒在地。被金蝉救醒时,那位新娘子裘芷仙早已踪迹不见。

三位少侠听罢,料定新娘子被贼人所掳,不由得义愤填膺,安慰仆妇家人,向魏青问道:“你可知这贼人在落脚之处?”魏青直摇头,其中一个轿夫说道:“我听裘大夫说起,最近山上野熊窝有贼人时常出没,但不知是也不是!”

三位少侠向那人问明野熊窝方向,让那大汉魏青带着送亲队先回转桂花甸,多纠集人手前来搜山,并说自己几人都是练武之人,愿尽力去搭救新人,那丫鬟、仆妇闻言跪倒在地,三位早已飞身向山上奔去。大汉魏青平时自诩武艺高强,今日受挫,心下十分烦恼。又见三人身法矫健,暗自佩服,有心随后跟去,所中的麻药却尚未散尽,整个人晕晕沉沉的,只得率领几个家人回转桂花甸,寻人帮助不提。

话说三位少侠往桂花山野熊窝方向而去,不多时朱雯忽然低声叫道:“姊姊!你看那里可是福仙潭么?”二人顺着朱雯的手指处观瞧,只见山脚下有一堆五色水雾笼罩,映着朝日光晖,如同锦绣堆成,非常好看。令贤说道:“想必那里便是福仙潭,只是不知这野熊窝离此还有多远。”三人正在说话之际,隐约听得前方不远处,山林后有金铁撞击之声,中间还参杂着叫骂之声,三位侧耳一听,其中还有女人的声音,立即俯下身形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赶了过去。

三人穿过一片山林,只见山林后豁然开朗,面前乃是一座大石峰,石壁下面有一个山洞,洞前有一片敞亮之地,一男一女各挚兵刃正在洞前争斗,那男的是道士打扮,年约半百,身高五尺,蓝道袍,系水火丝绦,手挚大宝剑,薄底云鞋,细脖子大颏嗉,小脑袋,生羊肝的一张脸,黄眉毛三角眼大嘴岔儿,挽着牛心发纂,金簪别顶,背后斜插一杆杏黄色的旗子,七上八下几根半黄不黑的胡子,显得十分猥琐。

与他交手的女子,年约十八九岁,身着黑衫,生得猿背蜂腰,英姿勃勃,鸭蛋脸儿,鼻似琼瑶,耳如缀玉,齿若编贝,唇似涂朱,两道柳眉斜飞入鬓,一双秀目明若朗星,睫毛长有二分,分外显出一泓秋水,光彩照人,手中擎着一对二尺八寸长的双针。

只见那道士宝剑‘长空落雁’往下一挥,对准姑娘的粉颊劈将过去,姑娘一搭双针,左腿绷直,右腿弓着,拿双针去架道人的宝剑。金蝉看旁看得心下生急,暗道:“这姑娘太缺乏临敌经验了,你那针即便是纯钢打制的,不过小拇指粗细,道人这一剑,还不将你的双针折断,宝剑往下一落便是你的顶粱,你再想躲避怎来得及!”金蝉血心热胆,看姑娘要遭毒手,便想出手去救,一旁的令贤用手轻摇,将他去路阻住。

就见道人宝剑下劈之势如电,眼看宝剑离双针不足一寸。但见姑娘不等道人招术用实,猛一偏头,变成右腿绷,左腿弓,照着道人的小肚子就扎。道人心道:“无量佛,好心毒的女子,上手便是下五门妇人拼命的打法!”想着就势脚尖一点地,“噌”一个“鲤鱼跳龙门”,倒跃开去,姑娘骂道:“淫贼,你在此地苟活,家师已是开了天恩,不想你又要作恶,难道你不怕家师针法的厉害嘛!”道人也不答言,再次纵身,健步如飞,宝剑纵横,姑娘摆双针,急架相还,二人打做一团,犹如穿花蝴蝶,转眼便是二十几个回合。

那道人剑术了得,处处压着姑娘,姑娘打了这许久未败,一是道人对她师傅十分忌惮,二是姑娘针法奇特诡绝,擅长兔子搏鹰的打法。二人斗到分际,倏然从山林后走出几个轻年人,为首一个美貌女子,柔声说道:“姑娘请闪在一边,待我将他制伏。”

原来令贤等人听二人答言,已猜出二人身份,令贤见女子久战必败,这才一声断喝将二人分开,那道人虚点一剑,纵身形出去叫道:“什么人,敢在贫道洞府前撒野。”令贤未及答言,一旁的金蝉将左手叉在腰间,右手点指老道说道:“千刀万剐的贼道,是你抢了裘家的新娘子吧,瞎了尔的狗眼,说出我等的大名,吓破尔的狗胆,这位是我师姐,她是剑客后人,姓齐双名令贤,我师娘送她个绰号叫紫云姑,他的天伦也就是我的恩师,乃是太极门长文雅先生齐良齐老剑客,她的母亲就是步虚仙子李文珩。”说完又用手朝朱雯一指道:“这位是女神童朱雯,他大伯是著名的嵩山四大剑客之中的赛仙朔矮叟朱梅朱老剑客。”最后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道:“要问你家小太爷,小爷的家严是少林嫡传,赎个罪说,他老人家是白眉禅师的高足赛判儿李宁,我叫李金蝉,江湖人称八臂哪吒神童子的是也。”

金蝉说了这一大通,朱雯和令贤听了心里直埋怨道:“你何必自报家门呢,这老道就是个臭贼,与他多言岂不是白费。”这老道闻言心里就翻了个,心道:“我的妈呀,真的假的,不是剑客就是侠客的,这次祸可闯大了,看来人器宇不凡,不可轻敌,不行就用宝物脱身。”

想罢将大宝剑一控,用手点指说道:“不知死活的黄口孺子,管他什么齐漱溟和朱梅,碰到本真人,都得退避三舍,何况是你等!”令贤闻听道人口出狂言,右手拢剑把捏崩簧,往外掣剑,此剑出鞘,呛啷啷啷的声音,真是龙呤虎啸,似钟磬之鸣。将剑往空中一举,往下一矮身,左手捏着剑诀向前一指,右手剑作‘白鹤亮翅’的架式,口中说道:“和你这贼道多说无益,通名受死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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