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溪堂正堂的大门,打开又合起,吱嘎的一声,扰得光武帝从卷宗里抬起头,他想喝口茶掩盖一下心思的,可触手可及的还是那杯兑了冰糖菊花的老君眉。

也不知道是谁的点子,那个串了味的茶能喝吗,真应该泼她们脸上,也叫她们尝尝那个恶心人的甜腻味。

光武帝等着唐雀儿进来给他换了一杯新的,随便什么都好。

唐雀儿款款进了正堂,檀木的茶盘上端了一盏冰镇的西瓜水,光武帝喜欢甜的,喜欢凉的,这都是膳房给备好的。

轻轻放下茶盏,光武帝看着那只釉白纤细的手上,既没戴戒指也没戴镯子,十分清爽,他想摸一把的,只是唐雀儿现在学精了,放下之后,抽手极快,抱着托盘就退到了他臂展之外。

光武帝笑笑,低头继续在卷宗上书写,大窗四下全开,外头蝉鸣呱噪,显得室内更加寂静。

皇上不叫走,唐雀儿是不能退下的。

她挺直身体,看了眼写写算算的光武帝,眼皮微微一动,想起游湖那一日的事,她不识字众所周知,别人都笑她是个草包,可光武帝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,甚至还让自己在他办公的时候贴身伺候。

对皇帝而言,近前的人不识字是个好事吧,起码朝堂机密不会泄露。

“太后寿辰,你见着你两个姐姐了?”光武帝头也不抬的问。

唐雀儿领会得极快:“还要谢皇上开恩,让奴婢见了一回家人,我们姐妹都说皇上宽仁体恤奴才呢。”

光武帝有点狼狈,自己讨姑娘喜欢,还被姑娘发现了,实在是……不怎么有威严、有面子的事,放下笔,他托头上下打量唐雀儿,只见她怯怯一笑,眼里却没什么喜悦。

光武帝莫名生出股怒气:什么时候他的目光追随过女人?什么时候他需要做讨好女人的事?什么时候他还要担心女人是否高兴?

他像个傻小子一样都做了,还惴惴不安着的时候,这个唐雀儿不仅毫无感恩之心,一点领情的意思都没有!

于是,他心里那点想藏的心思,干脆也就不藏了。

“唐氏,你已经圣宠优渥了,不要不知足,更要懂规矩。”

唐雀儿第一反应就是跪下,然后认错,皇上一定是不高兴了,可她又不知道哪里惹了他,圣宠优渥一说,她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呢,她很得宠吗,唐雀儿可不这么认为。

男子喜爱一女子不应该总是笑着对她说话吗,一见面不应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吗?!

就像……九王爷那样,看着她笑得眉眼俱开……

“是。奴婢以后定当谨言慎行,不辜负皇恩。”唐雀儿郑重地再拜。

光武帝看得怒火中烧,她是真蠢还是假蠢!他想要的是她像后宫所有女子那样,脆倒在他面前,哭得柔肠寸断,然后爬上他的膝头,不停地投怀送抱!

可唐雀儿没有这么做。

光武帝冷冷地冒起一个念头:她心里是不是还有别人。

“唐氏,”光武帝想要捏住她的心好好问一问的,可最终还是放不下架子,“滚出去。”

唐氏以超越年纪的定力,不疾不徐地磕了个头,面不改色的躬身退出山溪堂。

除了她和光武帝之外,没人察觉山溪堂中的气氛冷了。

光武帝继续奋笔疾书,自嘲得冷哼:刚刚靖阳公主那个执拗难受劲,他这么快就领教了一回,动情的那个,果真就落了下风了。

做皇帝还有一个好处,那就是后宫佳丽那么多,在一个女人面前碰壁了,他还有更多选择。

傍晚他便去了太后处用膳,美其名是看望太后,实则是去看看柏啼之女柏奉兰。那是个倒贴的,光武帝正需要这样的。

光武帝前脚进了永乐宫,尚膳太监就得令把皇上和太后的晚膳都抬了过来。柏奉兰跟着太后起坐了两天,对宫里规矩不大熟,十分腼腆地站在太后身旁,不敢多说多做。

光武帝换了副极为和煦的面孔,邀柏奉兰入座。“柏姑娘是客,坐下一起用膳吧。”

柏奉兰扭捏不肯,还是般若姑姑叫人添了椅子碗筷,把柏奉兰按在座位上,笑道:“柏姑娘就坐吧,皇上都发话了。”

于是,太后在上,皇上、柏奉兰坐在她的左右手边,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,天家母子这一顿晚膳,倒也家常,只摆了四汤十二菜六面果在桌上。

身旁每人站着一个布膳太监,期间只听碗筷轻碰,并没有人说话。

柏奉兰好几次想要赞御厨手艺,想要赞皇室规矩,可话到嘴边都被般若姑姑似笑非笑的表情给噎了回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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