奥利维拉离开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。她刚才与何塞已经就运输的物资种类、路线、金额、付款方式、联络方式等谈妥了。两人当然没在房间里谈,毕竟是高档宾馆,完全有可能被窃听。他们在酒吧里,在嘈杂的音乐声中达成了交易。

两人友好地分手了,连一个告别的拥抱都没有。

她走出宾馆,通过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呼叫了一辆无人车,目的地是圣何塞。

无人车静静地驶来,她上了车,呆呆地坐在车上,透过车窗看着路灯下阿尔库乔那些低矮的建筑,那些破旧的街区。无人车有红外夜视仪和微光夜视仪,所以没有开车灯,路上遇到的车也大多没有开车灯,奥利维拉关闭了车内照明,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之中。

突然,她双手捂脸,泪水无声地从指缝间滴落下来。

为了开辟一条交通线,牺牲掉自己,真的值得吗?

对巴西人来说,贞洁根本不是个问题,可她不是巴西人。

虽然有完美无缺的出身证明,有巴西护照,有工作,有朋友,说一口里约口音的巴西葡语,实际上,她是一个中国人,真正的名字是赵巧玥。

巧玥是泉州人,出生于2010年,十八岁高中毕业后,加入海军服兵役。二十三岁时,被某情报机关相中,她经历了两年的秘密情报工作训练,然后从海军陆战队秘密退役。

上级安排她以留学生的身份来到里约热内卢。巧玥对自己的父母说,自己要去巴西留学几年,父母虽然不舍,还是没有留难她,毕竟她拿出了对方录取通知书,还有全额奖学金。父母只是反复叮咛她,要尽早找个男朋友结婚。她口头上答应了,其实心里明白,自己的婚姻无法自己做主。

来到巴西前,首长安排她做了一些美容手术。常年在海军服役,她的肤色早已是黛黑色,这符合欧美人的审美观。她垫高了鼻梁,植了一双浓密的眉毛,耳朵也做了修饰,虽然她原来的熟人也能认出她,不过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有印第安血统的南美人。

手术结束之后,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怎么看怎么丑,不知道这些老外的审美观跟中国人有那么大区别。她暗暗地想,别的管不了,等自己退役了,要整整一年不晒太阳,要让皮肤白回来。

在那两年的培训中,她在一位巴西人的教导下,系统地学习了葡萄牙语,也被某知名生物学家,狂灌了很多生物学的知识。来到巴西之后,她一边努力攻读硕士学位,一边以奥利维拉里卡多福恩斯特的名字,在里约的一所大学里谋了一个助教的差事。这个身份是真实的,她有从出生证到社保的全套合法个人资料,怎么搞来的这个身份,她不关心,首长们总有办法的。

三年来,她的工作主要是暗中保护要人、秘密侦察等,主要为中国外交官和中资企业解决一些麻烦,顺带收集一点情报。国家安排她一个特种兵来巴西,从事的不完全是情报工作,她可以被称为是“行动特工”。

她不愿意去健身房,以免暴露自己实力。为了保持状态,她在自己小小的公寓里,添置了各种健身器材,每天都坚持不懈地锻炼。

她按部就班的在里约生活了下来,人际关系很简单,仅限于系里的同事,有两个闺蜜,都是助教。她偶尔与一些小伙子们约会,也跟系里一个有妇之夫来往过密,不过都没有深入发展下去。她看起来跟任何一个巴西女孩子没有太大区别,属于那种扔进人群都引不起关注的,安安静静的女孩子。

四个月前,她接到指令,来到了巴西西北部的博阿维斯塔,在这里,她要去接触一支名叫“森林守护者”的私人武装。

这支武装的负责人是一个叫费尔南德斯的“上校”。巧玥那天驱车六百公里,沿途都是密密匝匝的热带丛林,她根据卫星导航,来到了巴西博阿维斯塔以北十几公里的一个小农庄,然后穿上雨衣,等在路边。

她给“上校”打了电话。不到五分钟,从农庄旁的岔路上,开出了一辆农用车,车里下来两个人,都带着枪,他们很客气地搜了她的身,然后蒙上她的眼带她上车,驱车一个多小时,带她进入了一个秘密营地。

弗兰克费尔南德斯孔德“上校”是哥伦比亚、委内瑞拉、巴西这三国边界上无数草头王中的一个。他本来是一个农场主,破产之后,走上了占山为王的职业生涯,短短几年时间,就超越了别人一百年辛勤工作都没有达到的高度。

经历了几次失败的起义之后,他发现环保是一个很好的革命理由。于是拉着一百多人的队伍,来到了乌拉里奎拉河边上,建立起根据地,这里依山靠水,进可攻,退可守。

为了维持这支队伍,他必须得有赚钱的手段。这次,他绑架了某中国公司的两名通讯工程师,索要两百万美元的赎金,巧玥就是来解决这事的。

来之前,巧玥也尽可能收集了费尔南德斯的资料,她不得不承认,这人确实很精明,做土匪也做得有声有色。等她进入营地之后被允许摘掉眼罩,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的木屋,木屋的顶上都长满了杂草,看不到什么人,估计是大家都在屋里躲雨。从敞开的窗户上,她看到有每个屋子里都有人向她张望,大部分都是一些年轻的面孔,其中还有两个年轻女人。

她被那两个人带进了其中一间小木屋。两人就在门边站着,让巧玥自己进去。

这小木屋和周围的木屋一模一样,屋子里有两盏电灯,屋子中间有一张木质办公桌,墙上挂着巨幅的巴西地图。办公桌上片纸皆无,只有一台至少有二十岁的台式电脑,还是当年流行的曲面屏。一个大约五十岁、矮胖的汉子,面对门口坐在电脑前的木椅上,正在专注地看着屏幕。他的双手每个指头上都戴着戒指,嘴里叼着雪茄烟。

看到巧玥进来,他抬起头来,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,眼中露出了惊艳的目光。当他看见巧玥也平静地看着他的时候,咧嘴呵呵一笑,站起身来,向巧玥伸出手。

巧玥笔直地站着,没搭理他,他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。

他做了个手势,请巧玥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坐下。这椅子完全是森林的原生态木材做的,很不舒服。

巧玥对装腔作势的人没好感。大约一小时前自己刚跟他通过电话,“上校”知道自己要来,还在这里做出一副业务繁忙的姿态。她静静地坐着,等“上校”开口。

“我是弗兰德费尔南德斯。不知道怎么称呼您?”

“奥利维拉。”

“您是中国人吧?有名吗?”

“你可以叫我赵。”

“太难发音了。我还是叫你奥利维拉吧。”

“请便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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