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戴斗笠,腰缠长剑,李药师迎着朝阳打马归城。骑坐在马上,李药师微眯着眼睛,任着老马徐徐往前走,科举尚在明日,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,便闭着眼睛神游物外,不一会便物我两忘,如在云里。

李药师的这个状态在心理学上,叫做自我封闭的假死状态,一般是情志失常,受了重大刺激的自我封闭。可李药师却能随时随地的进入这种状态,又能因外物的刺激随时的出来,这就很是神奇了。

正闭目骑坐在马上,脑海里却闯入一阵莺莺燕燕的调笑声,那声音清脆爽朗,如灵鸟呜唱,李药师听的正是自得,可突然那女声变做惊讶,呼道:“哎呀,这是那家的缺德鬼,也不好好管管自己的马,真是邋遢透了……”

李药师睁眼一看,宽大的驰道上正行着一排马车,总也有五六辆之多,虽行得慢,可马车装饰的却很豪华,风一吹便有香风缭绕。

其中一辆马车里,一个女子丫鬟般穿着,探着半边身子,正捂着鼻子指着李药师,看样子非常生气。

有点不明所以,仔细的看了下,六辆马车,每辆马车上都有个“杨”字,自已刚好和中间的马车并行向前。那丫鬟模样的女子指了指李药师,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地面,拧着鼻子,非常的厌弃。

李药师回首一看,好嘛,懒驴上磨那个多,这老马也不遑多让,后面一泡一尺一堆屎,想是这老马豆子吃多了,正在拉稀。

那丫鬟模样的女子说道:“你还不快些走远,我们夫人小姐可都在马车里,成何体统?”,这时马车里也有个声音说道:“莺儿,休得无礼,官家驰道又不禁行人通行,好声的劝说就是了”

莺儿答道:“夫人,我省得,只是这位公子一直和我们并行,还纵马……,纵马那个,太无礼了“

李药师老脸一红。

尴尬的说道:“实在唐突的很,刚才在马上睡着了,不知这憨货竟然如此无礼,这就回去一锤子砸死,做成熏马肉”

说着话便跳下马来,站立一旁等着马车过去,那丫鬟却蒯了李药师几眼,说道:“好俊俏的小哥儿,可是却心狠手黑”

无奈的笑笑,自己有错在先便忍着吧,这时正好最后一辆马车经过他的身边,一个约模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从马车里探出身子,朝李药师眨了眨眼睛。

那小姑娘生的端的是一个美人胚子,一身红装,肩上也是红色的披风,长发及腰,面若桃花。她朝李药师眨了眨眼睛,又看了下那匹老马,捂着鼻子却又钻入了马车之中。

李药师听得马车内一个女子柔柔的说道:“红拂,休得无礼,姑娘家家,成何体统,回去罚你抄《心经》三遍”

小姑娘回答了一声,好。

李药师有一刹那的恍惚,“红拂?”,你便是红拂么?

待得马车走远,李药师再看老马,已是双腿发抖,想是身体太过虚弱,再难驱使,遂牵了老马往河边处行去。

好在不远便是灞河,就着河水给老马梳洗了一番,已是日上三杆。这时的空气没有污染,又是远郊,碧空如洗,又人烟稀少,只有河面上寥寥的几艘渔船,四周却全是荒野。

李药师牵着马沿着河边行走,虽心里想着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,可却也觉着天地是如此的孤独,就连空气都是寂寞的,明晃晃的日头照在身上,虽有温暖,可自己却怎么样都高兴不起来。

倒也不是情绪低落,就是心里有一股难言的落寞,一个人独行,夏日烈阳却又炽热起来,寻了处树荫坐了,已可以望见长安城。

他的心里对权势、财富既有渴望也有淡然,看着那巍巍耸立的雄城,帝王掌控天下的豪迈,心里也有豪情万丈,大丈夫该当如此;可看到这远郊荒野里四处无人的荒芜,却又心有凄凄,只想不如远去,像阿招一样隐居山林,做个钓鱼翁。

恰此时,河面上一艘小船正向这边驶来,两个大汉摇着撸,一个公子坐在船头,船虽不大,但有蓬,那公子坐在蓬下,一人独酌。

远远的,其中一个摇撸的大汉便喊道:“可是李药师在此纳凉,我家公子请你对饮“,不一会,船行靠岸,李药师看去,那独酌的公子,不是旁人,正是晋王杨广。

拱了拱手,李药师说道:“也是巧了,又遇着殿下,殿下有请,敢不从命“

拍了拍马屁股,又说道:“你且自回桃林去吧“,便登船,又长揖到底,模样甚恭。

杨广已起身,笑着说道:“不必多礼,也不是巧了,是专为寻你而来,自那日逍遥观一别,便想着能回请你喝酒。你已几日没回家了吧?,却在此处独坐,这又是为何?”

杨广谈笑自然,又颇具亲和力,正像是平常老友闲聊,却不知李药师和杨广也只是第三次见面而已。

第一次两人都喝的大了,虽谈笑正欢,可却都有些放浪形骸,第二次却也只是匆匆一见,不成想,这杨广却还有心记挂着李药师,又专为此寻来,也真是难得。

李药师指了指正小跑着又频频回头的老马,把缘由说了,又说道:“殿下此来,想必是有所差遣,但有吩咐,靖不敢不从”

历史上的隋炀帝杨广虽也做了几件大好事,可却结局惨淡,人也以“骄奢淫逸”著称,可几次相见,李药师却以为杨广称得上是位德行、人品、才情俱是上品的翩翩公子。

今日又见杨广,只见他虽精神抖擞,可却也难掩倦容,更是有淡淡的愁容写在脸上。他坐在蓬下小案前喝酒,李药师垂手站立一旁,杨广指了指小案的对面,示意李药师落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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