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个黑衣人的行军姿势很特别,脚步沉重,有人总是脚后跟先着地,像是很累。牵了马缰绳走在最后面的是个矮胖子,四十来岁的模样,也可能是太胖的缘故,短短的眉毛,厚眼皮,小眼睛,肉嘟嘟的塌塌鼻子,厚厚的嘴唇,底气十足却又极不耐烦地骂道:“个龟子儿,能不快一点儿?耍老子一夜个喽,腔腔儿都空了咯。”

为首的一个略年轻些,脸庞清瘦,两道细眉,生得十分清秀,却道:“腔腔儿空了咯还有力气废话?我看你是怕后面鬼搭肩吧?”

“个龟子儿!”矮胖子又骂道:“怕个鬼?又不是头回回弄这个!杀人多喽,谁还怕鬼?”

“赖种!都尉有言在先!”为首的年轻人像是在提醒这个矮胖子:“泄者斩!懂得不?泄者斩!你乱讲,当心斩你脑壳!”

“斩吧,斩吧,早死早托生!”矮胖子说完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道:“咱这些个粮子,说不定哪一日,不是死在人家刀下,就是死在自家人刀下,横竖脱不了这个下场。唉,这是为什么呢?”他这一声“唉”,倒也把躲在暗处的王顸给问住了。对呀,你我皆是行伍之人,将来之日还真是如他所言,不是死在对手的刀下,就是死在自家人的刀下……杀来杀去,这是为什么呢?

“对呀,这是为什么呢?还用问么?”队伍中又一个人搭了话,道:“咱们杀人太多,难道被杀之人能放过我等?像这些冤种,可真是白白搭上性命呢,他们也不像咱这般人人手上有个几十条性命,尤其是那十几个……唉!最小的那个好像才……唉!”

这番话,对王顸来说,基本等同于五雷轰顶!难道,他们一车一车运送到山里来的是人命?是人的尸体?

也可能是受了刺激,杜牧耕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们远去,就走过来拍拍王顸的肩,道:“甭在这里瞎想,咱们还得往前走,亲眼看看才算死心!”陈儿洒抽出了腰间的马,紧紧地攥在手中,说:“看来,这些货,也是亡命之徒,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哪!”

“走吧!”杜牧耕指了指远处的那一道坡,说:“再不走,那些货,可把我舍在这里啦!”陈儿洒问:“老杜,应该不远了吧?我可是饿得不行啦!”

“若能遇上可吃之物,我一定先让你来吃!”杜牧耕继续往前走,却不是到路上去走,而是在树林子里用手中的刀,小心地拨拉着眼前的藤蔓。

陈儿洒与杜牧耕并肩在前,王顸一步接一步地紧跟在后面却感觉惊慌得不行,眼前总是闪现一具具尸体,有男有女有老有幼,有文官有武将有厨役有侍女。若是使团,理应比我们的阵容更庞大,一路上晓行夜宿各司其职,不会狼狈到如我们一般接连几顿饭都是喝稻米粥。一想到稻米粥,王顸突然就要落下泪来,我等三人跑出来这大半夜,安梁郡王怎么样了呢?他能不能睡得着?会不会一直在哭?贾军候的死,应该不会吓着了他吧?他那么一个小屁孩子,懂得什么叫生什么死?悠悠书盟uuxs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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