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顸明知宇文泰这是谦逊之语,却也能体谅他的心,忙说:“两军阵前,敌军若是凭人力拉弯弓射出雕翎箭,我方将帅当知此刻唯弩机可敌,此中之道,陈儿洒最善。”
“哦?”宇文泰似是不理解,忙问:“这等奇人,湘东殿下如何舍得编入使团?”
王顸索性实话实说:“他在李家之时,自幼行走于司作之间,精于制作,擅于校准,太师麾下若有此类人物,也可当面考问一番,若有用处,可留用,若无用处,打发他回洛城坊内。”
“嗯,”宇文泰点头,反问道:“世上哪有无用之人?”
王顸一脸虔诚地望着蔡佑,又望了内侍,以装作十分紧张没有撒谎。宇文泰哈哈大笑着点头,说:“承先我儿,你去洛城坊,把陈儿洒亲自接来府中。”
蔡佑得令正要转身离去,宇文泰又道:“且慢,且慢!”蔡佑停住脚步,宇文泰道:“你见了子山先生,需有耐心,把汾州形势简略概述一番,不可过于夸大,以免得子山先生担惊受怕,他毕竟是一介书生。”
唉唉,他竟然也对庚信以字相称。那庾信此时若在宇文泰面前,岂不是又会跪下叩头?
……
亥时三刻,四名卫士护送蔡佑、王顸与杜牧耕离开西府,出西府南门东行,过东府大门前,向北一拐再沿祥瑞里南街一路向东,至安门街口向北拐到丹桂街,又向东到春霖巷再南拐,绕过大行台府前街的校阅场,再走过一段两边皆是灰砖高墙的司里巷,终于来到霸城门下。
匆匆行走之际,王顸努力地记忆所经过之地名,万一哪天需要逃出这长安城,或许这些过目不忘之街巷能够救人性命。
难道是出兵伐贼之缘故?王顸等人所路过街巷口上,都挂起竹骨油纸风灯,既让人把镶嵌在灰砖墙上的青石铭牌看得清晰,暂时记住所行路线,又让王顸看清了从各街口涌出的将士兵卒人等。耶娘妻子兄弟姊妹仅仅相送至街门口,王顸突然就想起了他与安梁郡王离开湘东王府之时,那天乃是清晨约在卯时初刻离家前往安梁郡王府,祖母娘亲一众人等无不落泪伤心……
王顸因为一时思念亲人而感觉胸中有银针在刺在扎,无牵无挂的杜牧耕像极了一位游山逛水的散淡清客,他感叹道:“古人所言风声鹤唳,草木皆兵,难道就是这般景象?此次出征之人,难不成皆住在长安城中?”
蔡佑却说:“当年,洛阳大乱,群盗蜂起,乱臣贼子,各据一方,太师辅佐我大统皇帝定都长安,至今已有十六载,可谓偏安一隅,怎奈我大魏正统江山社稷不稳,四面劲敌,时刻谋动,不如此全民皆兵,又当如何应对?”
骑在马上,王顸已能看到东边一道高高的城墙。不过,城墙上没有灯,漆黑一片,阴森之气迎面而来,但隐隐约约能看到墙头上有士兵在走动,偶尔也能看见枪尖上一闪而过的寒光。远处角楼的斗拱之中时有未名的深色青雀飞出,发出几声嘶哑鸣叫又旋风般落回角楼飞檐上,青雀们在飞檐上静立之时,犹如王者般不可侵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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