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牛儿又矮又瘦,算得上短小精悍的一类稳重男人,二十九岁,湘州城中白马巷中长大的土著,水性极好,又擅攀援。虽说已是二十九岁早已当了爹的年纪,陈牛儿行动起来仍像个孩子。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全是血,当然那全是他挺刀杀人沾的别人的血。

远远地看,陈牛儿只有黑白眼珠在左右转动时,能够让人知道他是一个活人。更多时刻,陈牛儿只是一动不动地靠在墙根,他知道此刻最需要的是耐心,只要耐心等待,就会有不要命的傻蛋源源不断地冲上来。

一想到傻蛋二字,陈牛儿突然就想念起了自己的儿子,十三岁的儿子在家中被阿耶娘亲亲昵地称为蛋蛋,湘州城被围之前,似是先知先觉的河东郡王萧誉竟然安排八千人口南迁衡阳郡再往西,直至金竹山中。八千人口中,自有陈牛儿的儿子与耶娘,家中只留下妻子与岳父岳母。

岳父是个铁匠,司职锻打兵器诸物,岳母伺候一日两顿茶饭,当然也不能外迁到金竹山去。陈牛儿有两个内兄,皆在守东城。八千人口外迁之时,郡王殿下有言在先:“待到天下太平之时,再将他们全部接回,一样的安居乐业,一样的父慈子贤,一样的儿孙绕膝。”

往日之思分散了陈牛儿的注意力,令他有些精神恍惚。倒是他并肩作战的兄弟王凳看到了魏西,他一时想不明白凌吉山为何又要捉活口,捉那么多活做什么?不得给他们吃饭喝水么?城中存粮日见艰难,养一个活口就得多一碗稻米,这可是赔钱的买卖儿。

城头上的气氛渐渐异常起来,有人想咳嗽,但还是强忍了回去。陈牛儿也看到了魏西,他极讨厌这个看上去冠面如玉的精明男人。魏西不像那些蛮横人物攀上城墙就飞身跃过,他在试探虚实,他在观察等待,他在寻找最佳的出手机会。

凌吉山的后背也紧贴着女儿墙,他的前后左右都是自己的弟兄,再远一点是那些捆绑起来的活口。此刻,已经不需要说什么,守城数十日的弟兄们拥有着与生俱来的默契,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,弟兄们就一定知道他凌吉山想要干什么。

陈牛儿离得魏西最近,二人之间只隔了一堵墙。陈牛儿不主动出手,魏西也不出手,他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,甚至隐约地知道有不少弟兄们肯定已经死在了湘州守卒的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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